路透社特別報告：幣安深陷財務迷霧，但仍試圖提振信心

原文標題：《Special Report: Binance's books are a black box, filings show, as it tries to rally confidence》

作者：Tom Wilson，Angus Berwick，Elizabeth Howcroft

編譯：郭倩雯，ChainCatcher

世界上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在客戶提款激增和其數字代幣價值急劇下降之後，正在努力提振信心。

該交易所表示，它在上週72小時內處理了約60億美元的淨流出，"但交易所經營並不受影響"，因為其財務狀況很穩定，我們認真對待對客戶的托管責任。" 在上個月競爭對手FTX交易所倒閉後，幣安的創始人趙長鵬承諾他的公司將在透明度方面"以身作則"。

然而，路透社對幣安公司文件的分析顯示，該業務的核心------體量巨大的幣安.com交易所，今年處理的交易價值超過22萬億美元------大部分仍然隱藏在公眾視野之外。

幣安拒絕透露幣安.com的所在地。它不披露基本的財務信息，如收入、利潤和現金儲備。該公司有自己的加密貨幣，但沒有透露它在其資產負債表上扮演什麼角色。它用客戶的加密貨幣資產貸款，讓他們用借來的資金進行保證金交易。但它沒有詳細說明這些交易風險有多大，幣安面臨的風險有多大，或者其資金儲備能為提款提供資金的全部範圍。

幣安不需要公布詳細的財務報表，因為它不是一家上市公司，不像它的美國競爭對手Coinbase那樣在納斯達克上市。行業數據顯示，自2018年以來，幣安也沒有籌集到外部資金，這意味著自那時以來，它不必與外部投資者分享財務信息。

而且，正如路透社10月份報導的那樣，幣安一直在積極規避監督。根據公司信息以及對其前雇員、顧問和商業夥伴的訪談，趙長鵬批准了一項由副手制定的計劃，即建立一個新的美國交易所，使幣安的主要業務與美國的監管審查"絕緣"。趙長鵬否認簽署了該計劃，並表示該部門是在頂級律師事務所的建議下設立的。

幣安在加密貨幣市場扮演重要角色------加密市場交易量的一半以上來自該交易所------使該交易所的運營成為美國監管機構關注的重點。該公司正在接受美國司法部的調查，因為它可能涉嫌洗錢和違反制裁，根據路透社本月報導，一些檢察官認為他們已經收集到足夠的證據來指控幣安以及該公司的幾位高管。

為了解幣安的賬目，路透社審查了幣安下屬機構在14個司法管轄區內的文件，其網站上聲稱這些文件擁有"監管執照、註冊、授權和批准"。這些轄區包括幾個歐盟國家、迪拜和加拿大。趙長鵬將這些授權描述為幣安"在全球範圍內獲得全面許可和監管之路上的里程碑"。

文件顯示，這些機構似乎並沒有向當局提交太多幣安的業務信息。例如，公開文件沒有顯示這些機構與幣安.com主交易所之間有多少資金流動。路透社的分析還發現，其中幾個機構似乎沒有什麼營運的跡象。

前監管者和前幣安高管表示，這些地方機構掩護主交易所可以不受到監管。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互聯網執法辦公室前主任John Reed Stark說："他們披著監管的外衣，營造合法的假象。"他表示，幣安的運營甚至比FTX的運營更不透明。"完全沒有透明度，沒有關於其財務狀況的任何確認。"

幣安首席戰略官Patrick Hillmann說，路透社對這些單位在14個司法管轄區的文件的分析是"絕對錯誤的"。他說，"需要向市場監管機構披露的公司和財務信息數量巨大，往往需要長達6個月的披露過程。"他將交易所與私人公司瑪氏食品做類比，聲明'我們是一家私人公司，不需要公開我們的公司財務狀況。"但瑪氏食品隨後聲明將其公司的管理和財務報告要求與幣安進行比較是"荒謬的"，並補充說其商品和服務是"高度合規的"。

Hillmann還指出，FTX的創始人被美國當局指控為欺詐。他說，如果這些指控屬實，"不論規定如何，這都是欺詐行為"。

故事的背後

幣安上週資金外流激增，分析人士認為這是由於對加密貨幣交易所如何持有用戶資金的擔憂，以及路透社關於司法部調查的報導。該交易所還停止了一些加密貨幣代幣的提款。上週五，幣安試圖安撫投資者的舉措受挫，因為它聘請的一家用於核實公司儲備的會計公司暫停了為加密貨幣公司提供所有工作。

從趙長鵬的公開評論、過去的公司報表、區塊鏈數據和風險投資交易中，可以窺見幣安的財務狀況。

幣安曾表示，它擁有超過1.2億用戶。趙長鵬在6月說，其交易量在2021年達到34萬億美元。他上個月告訴一位採訪者，幣安 "90%左右"的收入來自加密貨幣交易。他補充說，該公司是盈利的，並且有 "相當大的現金儲備"。根據PitchBook的數據，自2018年以來，幣安已經進行了150多項風險投資，總額達19億美元。趙長鵬還創建了一個10億美元的基金，用於在FTX暴雷後投資岌岌可危的加密貨幣公司。

然而，儘管有公開的交易量數據，但很少有幣安交易收入的可靠估計。

幣安對現貨交易收取高達0.1%的費用，對衍生品的收費更為複雜。路透社根據研究機構CryptoCompare的數據計算，在截至10月的一年中，幣安的現貨交易量為4.6萬億美元，其收入可能高達46億美元。對其16萬億美元的衍生品交易量收取高達0.04%的費用，幣安可能已獲得高達64億美元的收入。

加密貨幣和區塊鏈公司高級分析師John Todaro和獨立投資顧問Joseph Edwards（均任職於美國投資銀行和資產管理公司Needham \& Company）認為，路透社的計算結果基本在正確的範圍內。Edwards說，幣安的促銷活動，如零費用交易和其他折扣，可能意味著其收入更低。第三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加密貨幣分析師也認可這些數字。

Hillmann沒有對路透社的估計發表評論。他說"我們的絕大部分收入是靠交易費賺來的，"他補充說，該交易所通過縮減開支，已經能夠"積累大量的公司儲備"。Hillmann說，幣安的"資本結構不存在負債"，公司從交易費中賺取的資金與它為用戶購買和持有的資產是分開的。

幣安允許用戶以加密貨幣的形式存入抵押品，並借入資金，將其衍生品交易的價值放大到125倍之多。對於用戶來說，這可能導致巨大的收益或巨大的損失。Hillmann說，幣安用自己的儲備金以一比一的比例支持所有用於衍生品和現貨交易的用戶存款-------這意味著存款應該是安全的，而且容易提取。他說，幣安有嚴格的清算協議，如果用戶的損失超過其抵押品的價值，就會賣掉用戶的頭寸。如果用戶的頭寸"由於極端的市場波動"而變成負數，幣安會有"高度資本化"的保險基金來彌補虧損。Hillmann沒有提供具體細節，路透社無法獨立核實他的所有陳述。

當被問及今年交易所的損失規模時，Hillmann說"幣安的風險部門管理著業內最可以規避風險的項目之一。這保護了我們的用戶和我們的平台。"

路透社10月份的報導顯示，趙長鵬是在中國出生和長大的加拿大公民，他對幣安財務信息的守護，與他在公司崛起過程中所執行的嚴格保密文化相呼應。這篇文章是該通訊社今年關於幣安財務合規性以及其與世界各地監管機構關係的一系列報導之一。

據兩位曾與其共事的人稱，即使是幣安的前首席財務官周瑋，在其三年任期內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公司的全部賬目。去年離職的周瑋沒有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全面透明"

趙長鵬和其他高管一直拒絕公開指出哪個實體控制了主交易所。但在2020年提交給開曼群島仲裁案的一份私人法庭材料中，首席合規官Samuel Lim表示，它由一家開曼群島公司"幣安 Holdings Limited"擁有和運營。

今年，幣安已經獲得法國、西班牙、意大利和迪拜等地當局的許可或批准。趙長鵬稱讚了這些進展，他在5月表示，幣安在意大利註冊為加密貨幣服務提供商，將使其能夠"完全透明"地運營。然而，路透社的分析顯示，在當地監管機構註冊的機構都無法揭示幣安主交易所的情況。

路透社向所有14個司法管轄區的當局詢問了他們對幣安當地單位的監督情況。在作出答復的8個國家中，6個國家------西班牙、新西蘭、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和立陶宛------告訴路透社，他們的作用不涉及對主交易所的監督，並說這些機構只需要滿足當地對上報可疑交易的要求。

路透社還詢問了當地幣安機構和關聯公司的代表，了解他們與幣安主交易所的關係。只有一家公司做出回應，即一家名為FiveWest的南非公司。其總經理Pierre van Helden說，總部位於開普敦的FiveWest會從幣安收到"最低限度的年度許可費"，以便為幣安的南非用戶提供加密貨幣衍生品交易。

Van Helden說："我們不清楚幣安如何在全球運作。"他補充說，趙的公司在合規方面是"願意合作的"，並說FiveWest定期舉行會議，以確保滿足合規要求。

在意大利，幣安的公開公司文件只詳細說明了該單位的資本基礎和它在愛爾蘭一家獨立幣安公司的所有權。意大利公司幣安 Italy S.R.L.的上市地址是南部城市萊切的一幢商店和公寓。該公司沒有回應置評請求，其註冊的Organismo Agenti e Mediatori機構也沒有回應。

路透社分析的幣安單位中，只有兩家在其文件中提供了更多的細節。

一家名為Bifinity UAB的立陶宛公司提供了最詳細的情況。Bifinity在一份監管文件中將自己描述為"幣安的官方法幣到加密貨幣支付供應商"。法幣是指美元、歐元和其他傳統貨幣。

Bifinity還披露，幣安及其公司是其"主要戰略業務夥伴"。在2021年的年度報告中，Bifinity報告了1.37億歐元（1.45億美元）的淨利潤和8.16億歐元的資產。Bifinity表示，它向一個單一的關聯方支付了4.21億歐元，其中約有1.85億歐元的"相關費用"，但沒有說明這個關聯方是否是幣安。

Bifinity的年報稱，該公司有147名員工，沒有網站，也沒有公開提供任何聯繫方式。該公司的首席執行官Saulius Galatiltis沒有回應置評請求。Bifinity沒有將其位於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一個商務中心的注册地址在租戶委員會中列出。

幣安的另一個機構在西班牙，它能提供基礎財務細節之外的更多信息。它於7月在西班牙央行註冊，並報告說去年收入微薄，約為150萬歐元，利潤僅為9000歐元。路透社無法聯繫到該單位幣安 Spain SL的任何人進行評論。一名記者訪問了其註冊地址，即馬德里的一个联合办公空间。接待員說，幣安西班牙的一個小團隊一個月前已經搬遷，但沒有留下詳細的聯繫方式。

在海灣地區，幣安今年已經在阿布扎比、巴林和迪拜獲得了許可或執照。趙在3月份告訴彭博社，他將在"可預見的未來"在迪拜辦公。幣安迪拜實體提交的文件沒有給出其金融活動或與幣安主平台關係的細節。

即使對公司內部的一些員工來說，這種細節也不清楚。

據一位直接了解申請情況的人士稱，幣安在迪拜申請執照時沒有披露全球利潤額。該人士說，幾乎所有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客戶都在幣安的主交易所註冊，至少在夏末之前，獲得許可的迪拜公司沒有出現大量交易收入。

路透社無法聯繫到該單位幣安 FZE，該公司註冊在迪拜世界貿易中心旁的WeWork辦公室。幣安的中東和北非負責人沒有對評論請求作出回應。迪拜的虛擬資產監管局也沒有回應。

"儲備證明"

許多加密貨幣交易所，包括幣安的競爭對手Huobi和OKX，都在塞舌爾等離岸地點運營------總部設在巴哈馬的FTX也是如此。在這些司法管轄區，對企業透明度和財務報告的標準通常比美國更寬鬆。

美國最大的交易所Coinbase（COIN.O）於2021年在華爾街上市。與其他上市公司一樣，它必須提交經審計的季度收益表和年度財務報告。在最新的財報中，Coinbase報告的數據包括收入、利潤、現金持有量和交易量。

美國金融服務公司BTIG的數字資產研究主管Mark Palmer在談到上市公司和其他離岸交易所的信息披露時說："兩者真是天差地別"。

"Coinbase是一家上市公司，需要與投資者分享這些信息，而我們是一家私人公司，沒有我們必須遵守的公共投資者，"幣安的Hillmann說，"上市的主要原因是為了籌集資金，但幣安不需要籌集資金，目前沒有必要上市。"

Coinbase發言人Elliott Suthers說，該公司的財務狀況由"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德勤公司每季度審查一次，"因此客戶不必單單依賴我們的一面之詞。我們相信交易所有責任與客戶分享他們的財務狀況"，Suthers說，"我們鼓勵其他交易所採取同樣的做法"。

一些私人持有的交易所在籌款期間披露了財務數據，就像FTX在倒閉前那樣。然而，根據商業信息提供商Crunchbase的數據，自2018年以來，幣安沒有從外部投資者那裡籌集資金。"我們沒有風險投資，所以我們不欠任何人的錢"趙在12月15日告訴CNBC。

美國檢察官上週指控FTX創始人Sam Bankman-Fried詐騙股權投資者和客戶數十億美元。據悉，資金從FTX秘密轉移到他的對沖基金Alameda Research，該基金作為做市商，通過買賣相同的資產加深流動性。

路透社無法確定幣安或趙是否也擁有在其平台上運作的任何做市商公司。2020年12月，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向獨立的美國交易所幣安.US發出傳票，要求其提供有關其所有做市商、其所有者以及其交易活動的信息。

作為"透明度承諾"的一部分，幣安上個月在其網站上公布了其持有的六種主要代幣的"快照"，並承諾在未來尚未指定的日期分享完整的數據。

數據公司Nansen表示，在11月10日的快照中，這些持有的代幣價值約為700億美元，在撤出和價格波動後，到12月17日已降至547億美元。兩種與美元掛鉤的穩定幣------幣安的BUSD和市場領導者Tether------幾乎占了其持有量的一半。Nansen數據顯示，約9%的資產是BNB，這是幣安自己發行的內部代幣。

行業數據顯示，BNB是流通中的第五大加密貨幣，市場價值約為400億美元。該代幣的持有者在幣安上的交易費上可以獲得折扣。趙曾表示，幣安不使用BNB作為抵押品。Alameda在向FTX和其他貸款人借款時，使用了FTX的內部FTT代幣作為抵押品。

在FTX倒閉後，趙表示，對加密貨幣交易所的審計並不能保證防止破產。"更多的審計確實是好事，但我不確定它們是否能防止這種特殊情況"，他告訴TechCrunch的採訪者。

趙在4月的一次會議上說，幣安是"經過全面審計的"。當被《金融時報》問及誰在審計幣安的財務結果和資產負債表時，趙說該公司有"在多個地點有多名審計員……我腦子裡沒有所有人的名單"。

他現在主張對交易所的加密貨幣持有量進行所謂的"儲備證明"檢查。該系統應使用戶可以確認他們的持有量被包括在區塊鏈數據的檢查中，並且交易所的儲備與客戶的資產相匹配。

幣安聘請了會計公司Mazars來檢查幣安的比特幣持有量。該公司檢查了11月某天結束時的持有量。在12月7日的報告中，瑪澤發現幣安的比特幣資產超過了其客戶比特幣負債。它說，這種檢查被稱為 "商定的程序業務"，"而非保證業務"，在這種業務中，審計師親自簽署他們對賬戶的證明。儘管如此，趙長鵬在推特上說："經過審計的儲備證明證實一切是透明的。"

Mazars後來刪除了包含該報告的網頁。其通訊主管Josh Voulters周五表示，它已經"暫停"了對加密貨幣公司的儲備證明檢查，因為擔心公眾對這些報告的作出錯誤理解"， Voulters沒有回應提供更多細節的要求。

七位分析師、律師和會計專家告訴路透社，雖然這種檢查系統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交易所的儲備情況，但它不能替代全面審計。

兩位律師說，由於該系統只提供了一個交易所加密貨幣的有限快照，因此缺乏保障措施。其他人認為，它不能達到與傳統審計相同水平的公司財務細節。

Needham \& Company的分析師Todaro說："就幣安的資產負債表而言，確實沒有太多值得看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