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社調查：史上最貴NFT競拍者MetaKovan的發跡之路

作者：Angus Berwick、Elizabeth Howcroft

原标题：《From Crypto to Christie's：How an Indian metaverse king made his fortune》

編譯 ：麟奇，董一鳴

導語：在今年3月11日，加密藝術家 Beeple 的 NFT 作品《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在全球頂級拍賣行佳士得以 6934 萬美元成交，其購買者MetaKova迅速成為加密行業的關注對象。

近幾個月，路透社對MetaKova的身份以及過去的發跡之路進行了詳細調查，其中發現他涉及多起存在疑點的事件。

2021年1 月 23 日，數百名參加派對的人擠進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藝術畫廊。香檳流入漂浮在黑色迪斯科地板上方的玻璃杯中。客人的化身不受重力影響隨著電子音樂翩翩起舞。主持人是一位化名為 MetaKovan 的印度加密貨幣投資者，戴著一頂紫色的皇冠。

MetaKovan的真名叫Vignesh Sundaresan 。這次在虛擬大都市Origin City舉辦活動是為了慶祝他最近花220萬美元從數字藝術家Beeple那裡買的一系列圖片。Sundaresan也聘請了一些設計師在線上的「元宇宙」平台上構建畫廊來展示這些作品。當時，他還在推出一種加密貨幣，給買家們權利來購買這些藝術作品。

這是Metakovan非常引人注目的一次舉動。兩個月後，他又在佳士得拍賣會上以6900萬美金購買了Beeple的另一件作品：「Everydays: The First 5000Days.」。這是首次在大型拍賣會上拍賣以一種以新形式出現的加密資產 --- 非同質化代幣（NFT），它是一種數字所有權憑證。這也是有史以來在世的藝術家們在拍賣會上售出的第三貴的藝術品。

這次的購買震撼了整個藝術與加密世界，也使得 Sundaresan 在一眾加密投資者中展露頭腳。

最近幾年來，隨著粉絲為卡通貓和像素化角色向設計師、藝術家或第三方支付小額款項，人們對 NFT 的興趣一直在加密文化的邊緣醞釀。而在這次拍賣前的幾個月裡，NFT大火。佳士得的這次拍賣也引發了一場到目前為止依舊非常火熱的NFT淘金熱，像萊昂內爾·梅西(Lionel Messi) 與帕麗斯·希爾頓 (ParisHilton) 這種一系列名人也都推出了以 NFT 形式的作品供人們購買。

雖然有些人認為NFT是一種投機用的資產，但NFT的擁護者們卻認為它們是新數字經濟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是藝術收藏的下一步分發展方向。互聯網將發展成為一個元宇宙---一個虛擬空間的平行宇宙，這個概念已經聚集了很多的勢頭，以至於Facebook在上個月已改名為「Meta」。

Sundaresan說他買NFT是作為投資用的，他覺得擁有 NFT 就是「擁有你最愛的藝術家們的簽名」。

Sundaresan在今年剛出名時，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拍賣會之後的一次博客文章中，他描寫了自己從南印度移民到了加拿大，以Metakovan之名白手起家的故事。Metakovan在他家鄉的泰米爾語中可以翻譯為「Meta之王」。他在博客中寫道，他購買的 Beeple 證明了加密貨幣有「均衡力量」，促成了「南方世界」的崛起。在6 月份，他告訴英國的金融時報，這筆 6900 萬美元的收購「遠低於」他淨資產的 10%，他說的資產幾乎完全是加密資產。

為了描述Sundaresan的崛起之路，路透社前後採訪了40位與他合作或工作過的人，並審查了他公司的記錄文檔，甚至還查閱了之前沒有報導過的其他人的舉報文件。報告顯示，Sundaresan在積累資產的路上也經歷了一些跌宕起伏，並且留下了一批損失了總共數百萬美元的客戶與投資者。

在為本文接受的三場路透社的採訪中，Sundaresan只說自己在職業生涯中遇到過一些「挫折」，卻否認自己有任何的不當行為。「成為一個企業家是非常難的，我永遠不會做一些損害別人經濟財產的事。」他在採訪中說道。

Sundaresan是新一代投資者的代表，加密貨幣使能在金融監管機構的視線之外創造財富的人成為王者。這一批投資者的真實資產淨值是模糊不清的，因為他們的資產主要存在於半匿名化的區塊鏈（一種支持加密貨幣的分佈式賬本）上，而不是存在於銀行賬戶，股票或是房產形式的傳統金融資產。

由於幾乎沒有政府監管或法律追索權，加密貨幣投資者在任何項目中都會接受重大的損失風險。一些監管機構已就新市場的危險發出警告。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Gary Gensler 今年在一次關於加密與國家安全的交集的演講中表示，該領域「充斥著欺詐、詐騙和濫用行為」。

在 4 月份的播客採訪中，Sundaresan 將加密市場描述為「狂野的西部」，並且說到「愚蠢的人」有很多賠錢的方式。「 進入加密行業就像是人們走在索馬里的街道上，口袋裡揣著現金。」他說。

如今，他和其他在這個世界上獲利過的人物紛紛湧入NFT市場，就像過去的億萬富翁將他們的資產花費在購買畢加索與莫奈等人的傑作上一樣。

Sundaresan告訴路透社他是通過用投資加密貨幣所賺得的收益來購買的Beeple的作品的。他在採訪中說道：「我很幸運能參與到各種項目，你知道的，這些項目正在繁盛成長。」

佳士得以客戶保密為由拒絕就Beeple作品的拍賣及其融資活動發表評論。Beeple也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Sundaresan於1988年出生於印度金奈市。他說他的家人其實希望他能找到一份像他父親那樣的穩定工作，他的父親是一名機械工程師。「這個社會已經為我做出了規劃。」他在2020年的一條博客中說道。

他在高中學習編程並與一位朋友一起為當地公司建立了網站。2006年，Sundaresan開始在的一所大學攻讀機械工程學位，2012年回到金奈後，他在研究如何設計代碼以實現銀行轉賬自動化時偶然發現了比特幣。當時單個比特幣的成本約為10美元，而今天比特幣的價格已經漲到了60000美元。

2013年5月，Sundaresan辭去了作為報紙開發人員的工作，推出了一個可以供客戶買賣加密貨幣、名為Coin-E的在線加密貨幣交易所。在金奈咖啡館的聚會上，他教其他學生們區塊鏈是如何運作的，並且告訴他們加密技術會讓他們有自由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

同年九月，Sundaresan離開了印度去追求他的理想，25歲的他去了渥太華卡爾頓大學學習技術創新碩士課程。不過當時他的重心依舊是在Coin-E上，甚至會在課堂上改進網站的界面。當然，功夫不負有心人，Coin-E平台也成功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客戶。

然後，Coins-E平台確實以其他原因吸引了大眾的目光。

在2014年初，有大約50個交易者在區塊鏈公共論壇上發帖抱怨說Coins-E在他們一再要求下，仍然沒歸還他們價值數萬美元的存入資金。Sundaresan以一個名為「coin-e support」的賬戶回應說他會解決這個問題的。路透社採訪的四名交易者以及其他在公共論壇上再次發帖的交易者們都表示他們的錢從未被歸還。

在本文的採訪中，Sundaresan 表示 Coins-E 的規模擴張如此之快，以至於他難以滿足客戶的需求。他說，那是一個壓力很大的時期。他否認故意扣留資金。他說，當他於 2014 年 5 月以 315 個比特幣（當時的總價值約等於18萬美元）出售該業務時，這些存款是完好無損的。

Coins-E的買家名叫Saif Altimimi，是一個來自Ontario的商人。路透社審查了這份合同，稱Coins-E持有客戶456個比特幣，共價值26萬美元，並表示Sundaresan「兌現了用戶進行的所有交易」。

Altimimi沒有對本文發表評論。Coins-E隨後關閉。路透社不知道其原因。

Sundaresan開展了一個新項目。同年，他與另外三名加密貨幣愛好者達成了協議，成立一家名為BitAccess的初創公司，致力於生產比特幣ATM。它的作於在於，用戶能夠將存入的現金轉變接收為加密貨幣。為了保持低成本，創始人被支付很少的薪水。因此，Sundaresan開的是一輛老是出故障的破舊日產軒逸。

「你可能會覺得他是飯都吃不上的學生，」BitAccess的聯合創始人Ryan Wallace說道。

Sundaresan曾表示，他的以太坊投資歷程是他之後投機和創業生涯的「源泉」。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他說在以太坊ICO期間，他購買了大約2萬個ETH，當時價值約6千美元。

根據路透社兩位分析師的審查和計算，截至到今年佳士得拍賣時，這種規模的投資將可能增至約3700萬美元。此外，Sundaresan告訴路透社，他多年來出售了一些ETH，用於投資其它項目的ICO。但他並沒有透露拋售了多少。

據四位他的熟人透露，到2016年，Sundaresan想要進行一個ICO來資助他與BitAccess同事創建的一個基於以太坊的交易平台。這些知情人士說，也就是大約在這個時候，有相關報導稱，其它交易所遭了到黑客攻擊，Sundaresan的合作夥伴就認為該項目風險太大。他後來說，Sundaresan於2016年11月離開了BitAccess，並且幾乎沒有收入，這令人惋惜。在他退出後不久發布的推文中，他抱怨說有些人阻礙了一些人進取的野心，就像「你話語中攜帶的病毒」一樣。

於是他自己動身了。

2017年12月初，Sundaresan在舊金山一家法式酒吧和一些潛在投資者共進晚餐。他跟這些投資者講述了他對Lendroid的想法，他說這個平台將是一個「對交易的重新構想」。這是所謂「DeFi」的早期版本，這種金融產品如今人氣飆升。傳統方式上，借款人指望的是銀行或中介。相比之下，Lendroid設想了一個存儲加密貨幣的「借貸池」，通過允許用戶直接借貸加密貨幣資金，而不需中介，促進p2p貸款。

和Sundaresan一起合作的還有Paul Martens，他聘請這位舊金山的數字策略師的部分原因是為了爭取投資者的支持。Sundaresan告訴20多名與會者，Lendroid希望在ICO中籌集大約300萬美元。Martens在接受路透社採訪時回憶說，當時的氣氛「非常樂觀」。

到2018年2月該籌募資活動啟動時，隨著數十億美元湧入ICO市場，募資總目標金額飆升至 5 萬 ETH ，相當於當時的約 4800 萬美元。Sundaresan當時在新加坡成立了一家公司來運作ICO。

該公司備案文件顯示，Lendroid成功募資到了目標金額。該公司表示，他們在兩天內就做到了這一點。但該項目的進展卻陷入停滯。據Martens和另外兩名知情人士透露，Sundaresan沒有雇傭更多的員工，而是縮小了為了9人團隊。Sundaresan對路透表示，部分原因是員工難以獲得新加坡的工作許可。

路透社對Lendroid在新加坡的公司記錄、其代碼托管平台GitHub上的軟件以及區塊鏈數據的一項審查顯示，2019年之後，該公司的發展基本上停止。並經審查發現，來自ICO的大部分ETH被Lendroid出售或轉讓給了未指明的實體。截至2019年底，Lendroid賬戶上的加密貨幣餘額僅為85431美元，相當於當時的650多個ETH。

Sundaresan告訴路透社，Lendroid於2018年底在多個加密貨幣交易所出售ETH，用於開支，並保留了500萬美元的現金收益。他說，Lendroid是一家「正經公司，它的使命仍然存在，屬於Lendroid的每一美元都經過了審計和核算。」

路透社要求提供可供審查的詳細文件，但Sundaresan沒有回應。Lendroid的新加坡審計公司Entrust Public AccountingCorporation也沒有回應相關置評請求。

很多投資者在Lendroid聊天群上發帖，對該平台的延遲推進和他們從ICO收到的LST價格暴跌感到憤怒。

Martens表示，他於2018年8月離開了Lendroid。他對該項目缺乏進展以及Sundaresan針對發展路線缺乏溝通感到不滿。次年5月，他向Ontario Securities Commission提交了一份揭發報告，指控Sundaresan涉嫌欺詐。

「軟件方面幾乎沒有進展，」他在報告中寫道。路透社看到了這份報告。Martens與路透社分享了他起草的時間表，在其中他記錄了Lendroid緩慢的發展進程。

今年8月，在回應Martens的詢問電子郵件中，美OSC的檢舉辦公室告訴他，「我們仔細審查了你提交的信息，並封存了該文件。」據路透社認為，OSC的回應並沒有說明審查是否會採取任何行動。OSC發言人拒絕就Martens的投訴或是否開展調查發表評論。

現在，Sundaresan把時間分別花在了金奈和新加坡兩地，他在新興的NFT市場參與著虛擬消費熱潮。2019年，他以11.2萬美元的價格從一款在線賽車遊戲中，購買了一輛鑲有鑽石的F1數字模型，這是當年最昂貴的NFT。他在網絡世界中搶購了數百英畝的數字土地，建立了一個虛擬財產帝國。

2020年初，Sundaresan使用了一個新的網絡身份:MetaKovan。他後來將這個虛擬網絡身份描述為，為「構建元宇宙」的任務而創造的「exosuit（機械護甲）」。直到今年3月佳士得拍賣會上，美國記者Amy Castor才揭露MetaKovan其實就是Sundaresan。

以MetaKovan的身份，Sundaresan開始積累大量數字藝術藏品，其中包括一件名為「Contemplation (of Creation)」的作品，描繪了一個象徵性的神體。Sundaresan用它來代表展現自己的新身份。2020年年中，他仍以MetaKovan的身份推出了一個名為Metapurse的基金，用於投資NFT。「NFT是加密的完美媒介，」MetaKovan在Twitter上寫道。他沒有透露Metapurse的規模，只是說只有他一人在資助。

同年12月，在一系列NFT拍賣會上，MetaKovan的基金搶購了美國數字藝術家，Mike Winkelmann（暱稱Beeple）的20幅作品。該公司總共支付了220萬美元的ETH，並在一篇博客中承諾，要讓藝術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借此，今年1月23日，MetaKovan在他位於Origin City的虛擬藝術畫廊舉辦了Metapalooza派對。他感謝大家參加了這一「歷史性事件」。與會者可以購買一個名為B20的數字代幣，以獲得MetaKovan的Beeple系列股份。「藝術屬於每個人，」派對上的廣告牌上寫著。一個代幣網站將其描述為「打開藝術品相關金融領域大門的鑰匙」。

Metapurse發行了1千萬個B20代幣，其中25%公開出售，初始價格為每個0.36美元。Metapurse收到了DAI形式的付款，這是一種與美元掛鉤的加密貨幣。總體而言，一半的代幣由MetaKovan持有，另一半被分配到了公眾、MetaKovan的一些朋友和商業夥伴手中。

之後，在2月中旬，佳士得宣布拍賣Beeple的「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營銷人員預測，此次活動的宣傳將提振B20的價格。其中一位營銷人員Andrew Steinwold發布了一份「投資摘要」，稱B20的總價值可能達到2億美元。

據CoinGecko的數據，截止到拍賣時，B20的價格一直在飆升，在包括Uniswap在內的交易所，達到了單價29美元的高位。「這完全是一種炒作，」來自Colorado的NFT愛好者ChrisNunes說。他花了大約3萬美元購買了大約6000個B20代幣。

差不多在佳士得拍賣結束時，B20的價格暴跌。區塊鏈分析公司Nansen收集的數據顯示，少數錢包通過出售價值數百萬美元的B20導致了大跌。此外，被公開標記屬於MetaKovan的錢包並未出售其持有的資產。

Steinwold經營著自己的NFT投資基金，他對路透社表示，他的客戶也在賣家之列，但他拒絕透露這些客戶的身份。當被問及他早些時候的投資總結時，他說他對B20的價格暴跌感到震驚。「我仍然認為B20被低估了，但它也是藝術，所以它是具有主觀性的，」他說。

現在留給投資者的只剩下目前價值1.1美元的代幣，這個價值只是他們之前支付價格中的一小部分。當一位投資者在Twitter上指責MetaKovan的團隊轉向「下一棵搖錢樹」時，Metapurse的代表Anand Venkateswaran反駁道，「我不欠你什麼。」Anand Venkateswaran是Sundaresan在金奈的一位老朋友。

當被路透社問及有關投資者對B20崩盤不滿的事件時，Venkateswaran說：「你需要自己先做一下研究再問。」

Sundaresan告訴路透社，他沒有在拍賣前與佳士得討論過B20，也沒有關注過B20的價格，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去炒作其價格。「這和錢沒關係，」身著一件夾克翻領上印有「$CARTEL」字樣的Sundaresan說道。

Beeple的「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的中標是通過加密貨幣交易所Gemini用42329個ETH支付的。幾天後，美國記者Castor揭露了MetaKovan的真實身份。加密網紅們將Sundaresan譽為「加密億萬富翁」。在佳士得發表的一份聲明中，Sundaresan稱這件藝術品是他作品集裡的「皇冠上的明珠」。

六個月來，Sundaresan在他的加密錢包中默默地保存著這件作品。然後在9月初，Metapurse公布了該作品的「第一個實體活動」。11月4日在紐約舉行的展覽上，粉絲們被邀請在一個巨大的屏幕上觀看Beeple的作品。公告標語：「NFT活了」。入場費：每人最高2500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