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 Lightspark 創始人：漫談 Facebook 穩定幣的敗局，中美金融科技生態與全球支付業的發展

整理 \& 編譯：深潮 TechFlow

在本期播客中， Bankless 邀請到了 David Marcus ，其擔任過 PayPal 的總裁，並作為 Messenger 應用程序的 VP 加入 Facebook ，目前是一家創業公司 Lightspark 的 CEO 和聯合創始人。

在這種經歷下， David Marcus 對於 PayPal 和 Facebook 都有深刻的了解，也更能比較出兩個公司做穩定幣的異同和發展方向。同時，關於貨幣、支付、全球化和中美在金融科技上的博弈， David 也發表了深刻的洞見。

5 分鐘閱讀本期播客筆記，為你節省80分鐘時間。

以下是本次對話的主要內容，由深潮進行聽譯和整理，並輸出了主要觀點：

主持人：David \& Ryan，Bankless

主講人 ：David Marcus（@davidmarcus），Lightspark CEO \& 聯合創始人

原標題：《Why Facebook's Stablecoin Failed with David Marcus》

視頻歸屬：Bankless 播客

播客鏈接 ：鏈接

發布時間：8月21日

Facebook 推進 Libra 項目的動機和目標

• 主持人詢問 Facebook 推進 Libra 項目的動機是什麼。
• David 回應說， Facebook 有一種將突破性技術帶給大眾並幫助其分發以解決各種問題的歷史傳統， Libra 項目被視為延續這一模式的方式。
• David 概述 Libra 是一個致力於利用區塊鏈技術為全球數十億人提供更好金融服務的項目，包括一個新區塊鏈、名為 Move 的智能合約和名為 Libra 的穩定幣，該項目旨在創建一個全球性的、開放的、去中心化的支付網絡，使人們能夠輕鬆、快速、低成本地發送和接收資金，而穩定幣是實現這一目標所必需的。
• David 提到， Libra 項目是 Facebook 努力解決支付問題的一個嘗試，核心理念是通過 Facebook 的推動，將其從 Facebook 的控制和治理中解放出來，改變現有的金融體系，使其更加開放、包容和高效，從而對全球產生積極影響。 Facebook 希望利用其龐大的用戶基礎和分發能力，為全球無銀行賬戶的人提供更好的金融服務，特別是那些被現有銀行體系排除在外的人。
• David 談到了 Facebook 在多個領域，包括 AI 和虛擬現實（ VR ），都積極參與並貢獻了許多開源項目。例如 Facebook 開發了許多開源的 AI 工具和框架，使開發者能夠更輕鬆地構建和部署 AI 應用，目標是為了促進 AI 技術的發展和創新，並將其推向更廣泛的應用領域。

聊天應用與支付的緊密聯繫 \& 全球支付的挑戰

• 主持人提到了中國和日本的支付應用程序，如微信和支付寶，並詢問這是否是 Libra 項目的靈感來源。
• David 指出，中國的支付市場與西方市場有很大的不同。在中國，由於信用卡的普及率較低，移動支付應用（如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在中國非常流行，為用戶提供了一種方便、快速且安全的支付方式。西方國家的信用卡和現代支付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儘管這些支付體驗並不是基於最新的技術，移動支付應用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普及。
• 主持人詢問為什麼聊天應用和支付有如此緊密的聯繫。 David 認為，當人們支付時，通常需要與對方進行一次對話。因此，在一個聊天應用中添加交易功能是很自然的，這種功能適合兩個人之間的對話，甚至適合群聊中的多個人。
• David 提到，當他加入 Facebook 時，他的目標之一是在聊天應用中添加支付功能。這個功能目前只在美國可用，但 WhatsApp 也是 Meta （ Facebook 的新名稱）的一部分。他們的想法是在這些平台上啟用全球支付，使人們能夠在世界各地以一種非常簡便且成本效益高的方式發送數字貨幣。他們認為這將解決實際問題，並釋放大量價值。
• 主持人提到，在加密貨幣社區中，開發者通常只需發布代碼，然後人們可以在自己的節點上運行它，中本聰並沒有在發布比特幣之前向國會或任何其他機構申請許可。主持人詢問 Facebook 是否需要向政府申請許可才能推出 Libra 項目。
• David 解釋說，當你在一個擁有數十億月活躍用戶的公司中開發這樣的項目時，你不能像加密貨幣社區那樣僅發布代碼並希望一切順利。 David 提到，當他們正在開發 Libra 項目時，有很多關於該項目的傳言，這些傳言比實際情況要糟糕得多。因此，他們決定發布一份白皮書，詳細描述他們的意圖、技術和項目的發展方向，他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吸引更多的人參與，並與全球各地的監管機構討論合規性和監管要求。
• David 提到，在發布 Libra 項目的白皮書後的三週內，他就被傳喚到國會作證，被問及各種問題，包括要求回答政治問題。他解釋說，由於 Facebook 在公共政策方面的中心地位，以及其在各種不同主題上的影響力，他們不能像加密貨幣社區那樣僅發布代碼，而是需要與全球各地的監管機構接觸，並討論合規性和監管要求。作為一名移民和選擇成為美國公民的人， David 覺得能夠在國會為他深感關注的項目辯護是一種榮譽。
• David 提到，在 2018 年初，他們與 Lightning Labs 的團隊會面，探討了使用 Lightning Network 的可能性。（注： Lightning Network ，閃電網絡是一種二層支付協議，旨在解決比特幣區塊鏈的擴展性問題，它可以實現快速、低成本的交易，並支持微支付。）
• 由於當時的還處於早期階段技術還不夠成熟，無法滿足 Facebook 的規模需求，他們需要一個能夠支持數億甚至數十億用戶的支付網絡，所以開始考慮其他解決方案，這導致了 Libra 項目的誕生。
• David 強調了推廣支付功能的挑戰。他認為，現有的支付體系存在很多局限性，無法滿足現代全球支付的需求。他希望能夠推廣全球性的支付體系，實現全球範圍內的無縫支付。

美國對 Libra 等穩定幣的擔憂

• 主持人詢問為什麼美國對 Libra 項目如此保守？

• David 認為，許多立法者對 Facebook 進入貨幣領域感到不安。他們擔心這將對現有的金融體系產生重大影響，並可能導致監管和合規性問題。

• David 解釋說， Libra 項目是由 28 個 Libra 成員組成的聯盟支持的穩定幣，這個聯盟包括一些全球最大的金融機構、技術公司和非政府組織。

• David 強調， Libra 並不是 Facebook 自己的貨幣。每個 Libra 成員在項目的方向上都有平等的投票權。這種結構旨在確保項目的公平性和透明性，並防止任何一個成員對項目產生過大的影響。

• David 表示，美國正在加密貨幣和新技術方面落後。他指出，其他國家正在吸引全球最佳人才前來建設加密公司和新技術，美國需要更加開放和支持這些技術，以保持其在全球競爭中的地位。加密貨幣和區塊鏈行業需要更好地解釋這些技術的價值，行業需要更清晰地解釋這些技術是如何解決實際問題的，以及它們為人們帶來了什麼好處。

• David 強調，解釋技術解決的實際問題對於人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只有當人們了解並接受這些技術時，加密貨幣和區塊鏈才能實現其潛力，並為全球範圍內的支付帶來更多的便利和效率。

現代支付技術挑戰與全球貨幣流通的可能性

• 主持人提到了美國政府在 90 年代對互聯網持開放態度，允許企業和創業者自由創新和發展，這使得美國成為了互聯網的中心，並吸引了全球最佳人才。
• David 提到，我們依賴的支付網絡和底層技術都是在 60 年代和 70 年代創新的，這些技術在當時可能是先進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已經變得過時，無法滿足現代全球支付的需求。現代技術已經足夠發達，可以實現全球範圍內的貨幣流通。然而，儘管技術上是可行的，但仍然存在其他的限制和挑戰。
• David 認為，我們不能僅僅依賴技術來解決問題。他解釋說，雖然技術是解決問題的一個重要工具，但我們還需要考慮其他權力結構和激勵機制，這些因素會影響全球貨幣轉移的實現和效果。
• David 解釋說，貨幣和金融體系涉及到國家的經濟政策、貨幣政策和金融穩定。因此，我們需要與各國政府和監管機構合作，制定合適的政策和規則，確保全球貨幣轉移的順利進行。同時，我們需要考慮如何激勵各方參與全球貨幣轉移，共同推進這一進程。
• David 談到了開放網絡的重要性。他認為，開放網絡使每個人都能訪問和在其上構建，這將促進全球範圍內的貨幣流動，使得資金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更加流動，促進全球經濟的發展和繁榮。

分離與融合：中美 FinTech 生態對比

• 主持人提到了美國的" FedNow "，該項目由美聯儲推出，旨在為銀行提供實時支付和結算服務，是美國政府和銀行業對金融科技發展的一種響應。

• 主持人提到一種觀點：

  在美國，政府和監管機構決定技術公司和銀行必須保持分離，這意味著技術公司不能直接提供銀行業務，而銀行也不能直接提供技術服務。這種策略旨在保護消費者的利益，防止市場壟斷和金融風險。

  而在中國，政府不關心銀行的意願，讓最佳解決方案勝出。因此，技術公司（如支付寶和微信）取代了銀行，成為了金融服務的主要提供者，這種策略促進了金融科技的發展和創新，使得中國的金融服務更加便捷和高效。

• 由於美國和中國在金融科技領域採取了不同的策略，所以導致了不同的結果：美國銀行仍然是金融服務的主要提供者，由技術公司主要提供輔助服務；而中國技術公司已經成為了金融服務的主要提供者，銀行逐漸轉向提供基礎設施和支持服務。

• David 認為，中國的情況與美國不同，中國政府對金融科技公司和銀行都有很強的監管和控制權，這使得中國政府可以更加靈活地推動金融科技的發展和創新，而在美國，大型銀行在 2008 年金融危機後受到嚴格監管，實際上處於政府的控制和監督之下。

• David 表示，美國政府對現有的受監管實體感到滿意，對現有的金融機構有很強的監管和控制權。他解釋說，美國政府對新進入金融科技領域的公司持保守態度，是因為這些公司可能對現有的金融體系和貨幣政策產生影響，導致金融風險和不穩定。

• David 表示，目前存在很大的競爭不足，這對全球最弱勢的人造成了傷害。他認為，美國有很多人被排除在銀行體系之外，這是令人震驚的。他解釋說，美國金融體系和監管體系的問題導致了金融服務的不足和金融不平等。這使得很多人無法獲得金融服務，導致了社會的不公平和不平等。

• 主持人指出，美國金融體系因涉及多個層面的監管和法規而展現了其複雜性，相較於加密貨幣領域的相對靈活和創新性，傳統金融體系的複雜性可能導致對新興技術的應對顯得較為遲緩和困難。與此同時，美國各州和聯邦政府對於加密貨幣的法規和監管態度可能存在較大差異，這給企業和創新帶來了挑戰，因為它們需要同時滿足多個不同的監管要求。

• 關於美國監管機構對於新興技術的監管是否存在滯後的情況。 David 指出，加密貨幣和區塊鏈技術的迅速發展，需要監管機構花更多的時間來適應和理解這些技術，從而導致監管滯後。

• 主持人和 David 討論了美國金融體系在某些創新領域存在的空白，特別是與 DeFi 相關的領域。 David 指出， DeFi 項目通過區塊鏈技術構建金融應用，可以在沒有傳統金融中介的情況下實現金融交易和服務，而傳統金融體系很難填補這種新型金融創新所帶來的空白。

• David 認為，監管機構需要在確保金融系統穩定和消費者保護的同時，尋找平衡點以支持創新。但是，對於新興技術的監管往往需要平衡安全性和創新之間的關係，這可能是一個複雜的挑戰。

金融競爭對經濟價值的影響

• David 提到了與無銀行賬戶的人的對話。他們表示寧願支付 10% 的費用來兌現工資支票，也不願意承擔銀行賬戶中不可預測的費用，因為銀行賬戶中的費用不透明、不可預測，導致了他們的不信任和不滿。
• David 認為，這限制了大量的價值和 GDP 增長。他解釋說，缺乏競爭導致了金融服務的不足、金融成本的增加、金融效率的降低，這使得很多交易和貨幣轉移無法發生，從而造成價值和 GDP 的損失。
• David 強調了競爭和金融科技的重要性。他認為競爭可以促進金融服務的提供、降低金融成本、提高金融效率。金融科技可以為無銀行賬戶的人提供更加便捷、透明、可靠的金融服務，解決他們的問題，這將促進交易和貨幣轉移的發生。
• 主持人提到了美國對互聯網的支持，並詢問為什麼美國對互聯網上的貨幣持有不同的態度。
• David 認為，與互聯網不同，貨幣有一個與之競爭的權力結構。貨幣是政府和中央銀行的權力工具，與現有的權力結構和利益關係密切相關。因此，美國政府可能不希望 Facebook 參與貨幣領域，因為這可能對現有的權力結構和利益關係產生影響。
• 主持人表示，美國的金融體系和貨幣體系存在問題，比如支付交易的高費用、信用卡的使用和支票的使用，這些問題導使得很多人無法獲得金融服務，導致了社會的不公平和不平等。
• David 指出，支票本質上是一種將私鑰寫在紙上並交給他人的方式，這是非常不安全的。他解釋說，支票可以被偽造、篡改、盜用，導致了金融風險和損失，這不是一個安全的支付和轉賬方式。
• 主持人表示，美國的銀行和技術公司似乎沒有意識到現有銀行體系的問題。他認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看到加密貨幣被採用，因為這是一個開放的替代方案，人們可以使用它來繞過現有的糟糕系統，現有銀行體存在金融服務的不足、金融成本高、金融效率低等問題，促使了人們對加密貨幣的採用。
• David 談到了一些國家的中央銀行和政府對貨幣進行貶值，導致了超通貨膨脹，使得人們的錢貶值得非常快。他認為，貨幣貶值和超通貨膨脹會導致人們的購買力下降、生活水平下降、社會不公平和不平等加劇，這使得人們對貨幣和金融體系失去信任和信心。
• David 表示，在這些國家，加密貨幣的採用率更高，因為人們正在尋找一個公平的價值存儲方式，以保留他們辛苦工作所得的價值。他認為加密貨幣可以作為一個安全、透明、可靠的價值存儲方式，保護人們的財富不受貨幣貶值和超通貨膨脹的影響，這將促進金融服務的提供、更低的金融成本和更高的金融效率。

比特幣 \& Lightning Network

• 主持人轉向了加密貨幣的話題，詢問加密貨幣在整個金融體系中的作用，以及 David 在 Lightspark 公司所構建的內容。
• David 解釋說， Lightspark 公司正在構建的是一套工具和軟件，旨在促進或加速 Lightning Network 作為互聯網上開放支付協議的採用，該協議將使我們能夠以非常符合互聯網本質的方式進行廉價、低成本、互操作性強的開放支付。
• David 選擇了 Lightning Network ，因為他相信這個網絡可以像互聯網一樣運作，不受任何一個實體或公司集團的控制，他認為唯一符合這一要求的網絡和資產是比特幣。
• 他解釋說， Lightning Network 是一個基於通道的支付系統，這在本質上是非常不直觀的。他們一直在努力使 Lightning Network 的行為與企業期望的一致，他們不是面向消費者的公司，而是構建工具，使大型和小型公司能夠在互聯網上以可預測、可靠、簡單的方式發送和接收價值。
• David 表示，他支持在 Lightning Network 上使用穩定幣，只要這成為可能。他認為，如果你依賴於一個穩定幣或一個資產作為支付網絡的核心結算資產，那麼你就有問題。穩定幣需要有儲備，並且有人控制這個儲備，但這個儲備控制人，為整個支付網絡的單點故障埋下了隱患。
• 他解釋說， Lightning Network 上的比特幣的一部分就像一個 TCP 數據包一樣，這是傳輸你想要從點 A 傳輸到點 B 的價值的網絡。你可以用比特幣進行這樣的轉移，但大多數人不想用比特幣進行交易，他們想買比特幣並儘可能長時間地持有它。
• 主持人詢問為什麼選擇比特幣和 Lightning Network 而不是以太坊。
• David 表示，他們在行業中都對一件事情過於教條化，我們應該集中精力解決問題，而不是爭論哪個解決方案更好。他表示，他並不是一個只看重比特幣的人，比特幣和以太坊都有各自的優點，比特幣是處理與貨幣和支付有關的所有事情的最佳選擇。
• David 解釋說，我們需要為人們提供選擇，這些選擇可以受到監管。沒有人希望看到惡意的洗錢和恐怖分子轉移資金等行為。他指出，對於這些行為來說，新的網絡要比傳統系統更難操作，因為它們更容易被抓住。
• David 指出，我們不希望看到全球混亂，我們需要有一個檢查和平衡機制，為人們提供真正可靠的選擇。他認為，這些選擇應該受到良好的監管，以保護消費者，並使政府和良好的政府能夠實施貨幣政策和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國家。他解釋說，從技術的角度來看，我們需要為人們解鎖所有這些功能，同時使良好的政府能夠開展工作。
• 主持人表示，如果我們從整個加密貨幣實驗中得到的結果是，世界擁有了另一個可以數字化存儲價值的選擇，而不僅僅是法定貨幣，那麼我們就贏了。如果我們還能實現一個基於開放、公信力強、無需許可、互聯網風格的去中心化架構的銀行系統，那麼這就是我們都在尋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