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PayPal 高级副总裁：稳定币是当前数字货币市场的“杀手级”应用

原视频：Unchained Podcast Ep.530:Will PayPal's PYUSD Steal Market Share From Tether and Circle?

采访：Laura Shin，Unchained Podcast

嘉宾：Jose Fernandez de Ponte，PayPal高级副总裁

编译：bayemon.eth, ChainCatcher

Laura Shin：大家好，欢迎来到 Unchained， 我是 Laura Shin，出版过《The Cryptopians》。我八年前开始报道加密货币，作为《福布斯》的资深编辑，我是第一位全职报道加密货币的主流媒体记者。这是Unchained 2023年8月11日的系列节目。今天的嘉宾是PayPal 高级副总裁兼区块链与数字货币总经理Jose Fernandez de Ponte，欢迎Jose。

Jose：你好 Laura。

Laura：近期 PayPal 在以太坊网络上推出了稳定币 PYUSD， PayPal 对 PYUSD 的愿景是什么？

Jose：在过去的四年中，我们一直活跃在加密货币领域，而 Paypal 的愿景一直是成为法币和Web3之间的桥梁，为支付系统带来主流应用。我们是一家支付公司，因此非常关注相关应用，而PYUSD的推出是这场旅途过程中的“自然演进”，我们在 APP 中启用了传统加密货币，随后支持链上转账与国际转账，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可用于支付的完全可靠且在监管范围内的“稳定价值工具”，这就是PayPal 加密旅程第一阶段的大体工作内容。

我们认为稳定币是当前数字货币市场的“杀手级”应用，同时也是最接近支付的部分。

Laura：PYUSD 是否有具体的细分领域？它将作为最基础的支付手段，还是会主要应用于诸如 DeFi 之类的具体赛道？

Jose：我们相信，数字货币的特性非常适合作为支付手段，同时在成本、可编程性、可扩展性等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有趣的是，我们参与的很多对谈都聚焦于每笔交易的成本上，而我们实际上对结算时间更感兴趣，我们往往会说它们更快、更便宜，但对于用户来说，某种程度上更快就意味着更便宜，建立结算时间方面的优势对PayPal来说也至关重要。

我们认为，让稳定币成为日常支付的主流手段还需要几年的时间，但很明显，在某些领域的应用时机已经非常成熟了。目前有约 1220 亿美元规模的稳定币，主要用于加密货币交易和Web3用例，其中包括你刚刚提到的DeFi，我们也很期待PYUSD被应用其中。同时也发现了一些早起案例，比如汇款，这是我们非常感兴趣的领域，PayPal 通过在几年前收购一家名为 Xoom 的公司从而进入汇款领域并活跃了很长时间，因此我们也有权参与其中。在 B2B 支付领域，我们看到越来越高的稳定币采用率，尤其是对于面向国际的进出口公司而言，即时汇款代替需要三到五天才能最终完成清算的电汇，是非常有意义的。

除了加密货币之外，我们认为可能还有四个领域会采用稳定币。首先是数字商品（Digital Goods），对于 Minecraft 或 Roblox 这样的经济体来讲，每年大概有 1000 亿美元的数字商品交易，对于一个在游戏中销售数字商品的开发者来讲，按照目前的支付设置，资金可能需要15天的时间才能到账，所以如果能做到数字原生和即时结算，就会有非常明显的优势。但事实上，目前的商业池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可以采用稳定币。

Laura：所以你认为 DeFi 会因此进一步发展？

Jose：我认为DeFi会是第一波浪潮的一部分，加密货币用户使用稳定币的应用场景之一就是DeFi。目前，用户只能在 PayPal 钱包上获得 PYUSD，团队正在逐步完善产品。但我们的目的肯定是在主要交易所上线产品，并随着PYUSD的发行，能在传统的使用案例中应用。

Laura：新闻稿中提到，PYUSD 可以发送到PayPal兼容的外部钱包，你也知道，已经有一些自托管钱包被法律法规划分至禁止交易的范围内，所以我想证实这个说法。

Jose：是的，PYUSD 可以发送到PayPal兼容的外部钱包中。PYUSD 是一种部署在以太坊上的ERC-20 代币，它可以发送到任何支持 ERC-200 代币的钱包中，这就是兼容的意义。

Laura：有些用户条款说 PayPal 可以撤销交易，但我想这只适用于某些交易，比如 PayPay Venmo系统内的交易。

Jose：我不太清楚你参考的具体是哪一条用户条款，但这确实是交易的一部分。正如你刚刚提到的，PYUSD 在纽约发行，并且已经获得了纽约金融服务部门的批准。纽约在 KYC 和反洗钱规定方面有非常明确的要去，因此PayPal需要具备掌控PYUSD的资质。

Laura：有很多同 PYUSD 设计很类似的稳定币（比如 Tether、USDC）已经在Web3世界非常流行了，PYUSD 将怎样做到和其他类似稳定币的差异化。

Jose：PYUSD 的差异化体现在很多不同的方面，这些因素使得PYUSD成为一个非常强大的价值主张。

首先，是PayPal 生态系统。虽然未来可能会上线更多稳定币，但PYUSD 是 PayPal 生态系统当前唯一接受的稳定币，因此可以触及到PayPal数百万级别的消费者与商家的双边网络。PYUSD能够成为 PayPal 交易的资金工具，这也就意味着消费者使用钱包中的PYUSD余额向数百万家商家支付从而获得商品，我认为这是其他稳定币无法做到的事。

第二点，则是与法币的关联。由于PYUSD能在PayPal中流通，它可以妥善利用多年来 PayPal 与银行之间建立的商业互联。正如大家知道的那样，法币与稳定币的互兑是一个非常繁琐的过程，通常情况下会涉及到钱包到交易所的转移，以及强制的手续费和复杂的提款过程，这可能消耗数天时间。然而，通过PayPal的支持，PYUSD余额事实上可以随意支配，可以出售并转移到PayPal余额，并提款到银行账户，因此我们认为这对于资金入场和出场都是内在的优势。

第三点，是合规与监管。PYUSD 是由纽约信托公司发行的，基于过去20年间 PayPal 在处理和预防网络诈骗和金融犯罪方面的经验。

Laura：是的，关于监管问题，此时稳定币法规已经首次通过了众议院的初步委员会阶段。PayPal在这个时间点推出PYUSD是巧合吗？还是说这稳定币立法增强了PayPal的信心？

Jose：我们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在关注立法过程。我同意你的观点，我认为在法规方面正在取得进展是一件好事。显而易见的是，各党派在这项法案的立法上仍然存在分歧，但这就是民主程序和国会的正常议程，也是很正常的，没有具体哪一项法案是PayPal推出稳定币的“导火线”。

在世界范围内，稳定币方面的法规正在出现一个清晰的框架，前几月在欧洲，近期在英国、日本、新加坡等地，都出现了针对稳定币的明确法规。看到美国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真是令人振奋。PayPal非常关注严格和稳健的框架，这也是我们选择在纽约完成发行的原因，因为那是今天美国范围内最严格的稳定币框架。

Laura：众议院代表 Maxine Waters 发布了一份声明称，她对PayPal选在还没有联邦框架来监管这些资产的情况下推出自己的稳定币感到担忧，对此，你有何回应？

Jose：我确实看到了这位高级委员的声明。从她的信函中我理解到，她的主要观点是希望看到有明确立法，使得稳定币受到联邦监督。正如我们刚才所说，国会正在就此进行辩论。在国会中，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对是否采取州级立法持有不同观点，这些争论都是立法过程的一部分。我们非常支持通过立法解决问题，由全美最严格的纽约法律框架监管的PYUSD，显然会观察并遵守国会制定的任何法律。

Laura：PayPal 认为联邦监督和州级稳定币监管的完备性是否有必要？

Jose：Paypal 是一个支付公司，支付公司在美国是受州级法律约束的。这也就意味着对于支付的监管是以不同方式进行的，美国的某些地方对稳定币支付有着非常明确的定义。根据我们的看法，如果稳定币与支付活动相关，那么它就应当在支付监管框架内受到约束。

Laura：我记得几年前，Facebook（现 Meta）发布了Libra作为其在稳定币领域的尝试，它并没有直接与美元价值挂钩，Libra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源于监管原因，这些失败的探索如何影响 PayPal在稳定币发行方面的决策？

Jose：我认为Libra的失败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发行过程，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我们在稳定币领域的发展历程和其他业务方面的方式相同，我们是一家科技公司，同时也是受监管的金融机构。PayPal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了20年的历史，我们始终以合规监管为先，有时候这意味着我们可能会比其他人行动更慢，但我们非常注重监管和合规框架，也非常重视我们同监管方的关系。正如之前所说，PayPal在全球200多个国家中都非常活跃，并且在全球范围内只有少数几家支付公司能做到这种规模。我们在探索任何领域的过程中都会秉持原则，即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遵循监管条例，这是PayPal的DNA，也是“Who we are”。

Laura：目前 PYUSD 是在美国发行的，PayPal将如何进行全球扩张？是否将在未来与其他法币锚定？PayPal是否有推出欧元或英镑稳定币的计划？

Jose：目前为止PYUSD是可以通过PayPal钱包购买的，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在Vemma钱包上启用。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我们仍将以美国为基础，逐步考虑国际扩张，目前还没有考虑其他任何以当地货币计价的稳定币。现在的重点是让PYUSD的推出取得成功，并让其对加密生态系统有所反馈。

我们目前的路线图中没有包含欧元稳定币或英镑稳定币等，与美元以外的其他法币相关的稳定币计划。

Laura：PayPal会发行每月储备金报告，具体会包含哪些内容？是否会显示储备金税费？

Jose：Paxos Trust 是 PYUSD 的发行方，储备金报告也是纽约监管框架的一部分，也是他们必须遵循的要求之一，必须要走定期核查的程序。这对于其他Paxos发行的稳定币也是一样的。定期核查要求能让公众看到经第三方检验的核查报告，可以看到储备金总额以及组成，但没有让用户检查自己的代币是否仍存在于储备金中的功能。我认为了解储备金报告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访问Paxos网站，可以在稳定币网页上清晰地看到储备金报告的相关情况。

Laura：你之前也提到，PayPal也会聚焦一些数字原生的生态，例如在线游戏等，在我看来这些生态的受众群体和PayPal原有的受众群体是不一样的，你们将怎样吸引这些领域的用户？

Jose：我们考虑的所谓“在线游戏”指的是视频游戏，而不是某些涉及到真实世界货币的游戏。我们对视频游戏行业的支付非常感兴趣，这个行业对外部观察者来说可能被认为是针对某个特定人群的，但实际上从整体手中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产业，对支付的计算需求也有非常高且严格的限制。如果从技术问题的角度考虑，如即时渲染环境中的数百万级别的并发用户，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技术难题，因此许多支付领域的技术创新首先发生在视频游戏中。

我们还在思考，目前阶段法币无法实现但稳定币却可以的用例，例如流媒体支付，即在观看视频剪辑时按秒或按分钟付费，而不是为整个内容付费，或者可以在运行的游戏环境中购买数字商品。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些非常令人兴奋的实验，其中游戏内有NPC或AI代理，同时拥有一个钱包，游戏中的角色、NPC或AI代理可以在游戏内购买和出售物品。这些都是在白板上“纸上谈兵”无法构建构建出来的用例，而在视频游戏领域，只要构建一个平台，就会有开发者基于此创造崭新的用例。

Laura：我想这也是PayPal 将 PYUSD设计成为ERC-20代币的原因，因为这些交互过程似乎很大程度上依赖智能合约以及代币的可编程性。

Jose：是的。在PYUSD设计之初，我们不得不先考虑清楚，到底是做开源协议和传统的无许可环境，还是做一些专有的系统，但最终我们非常迅速的选择了开放的方式。正如我们过去所说，我们相信你要追随开发者，而不是告诉开发者该做什么。因此，由于以太坊完备而活跃的开发者社区，我认为选择以太坊是一个非常明确的决定，同时我们将PYUSD设计为多链结构，就意味着以后也会考虑其他协议或者其他扩容层的应用。

以太坊有诸多优势，但也有比其他协议更高的费用，对于一些微支付（MicroPayment）或者高速度、高吞吐量的使用情况可能更加昂贵，因此我们未来肯定会考虑以太坊扩容层，但显然以太坊是部署PYUSD的首选环境。

Laura：对PayPal来说，PYUSD显然能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尤其是将存款保留在类似国库券之类的产品中，此外还有费用部分，存款或交易的费率是1.5%。

Jose：在过去，稳定币的传统盈利机制一直是通过储备资产的收益实现的，在这种利率环境下，一直是行业内可观的盈利来源，这是可以接受的，然而我们也并不认为这是唯一的盈利机制，支付和盈利的外部环境都是会发生变化的。因此，我们采取的方式是，将通过更接近传统支付业务的方式实现盈利，这也意味着当商家想要接受稳定币的结算时，会存在一定的商家折扣率，同时个体用户在不同种类的稳定币兑换时也会产生一定的相关费用。

回答你的问题，我们目前不会在PayPal应用程序上购买和出售PYUSD时收取费用，用户唯一需要支付的部分是以太坊协议要求的Gas fee，PayPal在转账的过程中也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总之，对于PayPal生态系统中购买的其他货币会收取手续费，但稳定币兑换时PayPal方是不向用户收取手续费的。

Laura：回到利润问题上，PayPal对稳定币收入最终能达到的规模有怎样的预期。

Jose：长期来讲，我们认为这个领域利润非常可观，但就明年来讲，我们的预期相对保守一点。有趣的是，稳定币市场规模扩张非常快，目前稳定币的总量在1200亿美元左右，PayPal一方面会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另一方们也将帮助扩大市场规模。

我前几天看到一份分析师报告，其指出未来五年内稳定币将从现在的1220亿美元增长到2.8万亿美元，也就是说将在五年间增长22倍。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稳定币的地位将在国际金融市场变得至关重要。如果这个问题给到我，我的看法是需要制定一个长期的战略，在“疾步奔跑”之前先“正常行走”。重要的是，我们将以符合监管条例的“正确”方式，推动稳定币的大规模采用，并让其在用例中实现增长。我相信市场会如期增长，我们也需要为之付出长期努力，这将是一个长达数年的旅程。

Laura：PYUSD在具体应用中如何吸引用户？它只是支付选项中的一个选项，还是PayPal将会有相关的激励机制推动大规模采用？

Jose：基本上会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吸引用户的注意。首先是在APP中，有一个加密货币分区，像可以找到比特币、以太坊、BCH等加密货币一样，用户可以在列表中选择PYUSD，进行购买、出售、转移到外部钱包等操作。其次，在付款服务中，我们非常重视消费者的选择，因此我们不会预先定义他们使用哪种特定的支付方式，PYUSD只会作为一个支付选项，而不是默认支付手段。

Laura：对于上面没提到的问题，是否还有其他补充。

Jose：正如我一开始所说，因为结算时间、成本和速度方面的重要优势，我们相信稳定币是这个领域的杀手级应用。相信在支付方面，大规模采用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们首先在加密货币领域进行尝试，随后才会开始探索一些零售用例。关于竞争，我相信我们肯定会占据一些市场份额，但我也相信市场上对完全合规的其他稳定币有很大的需求，希望者对PYUSD能对整个行业有积极的影响。